我本为虫豸,辗转于尘世万千,在幽寂的深谷,于白雾弥漫的清晨,遥远南国中那重峦叠嶂的寒林烟漠,乃是我的诞生之地。我仍依稀记得与这浮生芸芸的初见,那淡薄熹微中,眸间光影重叠,尘埃浮动。阳抚我以暖,苍穹予我湛蓝,风铃铃,鸟鸣松落,清溪深涧。
这已是我对生命之始仅存回忆。腐朽四溢,生灵颓靡。我束缚于残缺的骨骼,挣扎在溺亡边缘,黑暗无息无止吞没了一切。我渴望蓝,希望之色,天之眼。
仰首,只有灰雾漫天。
“人间何处?”“烟火繁华之地。”
血腥随深处记忆之海翻涌。他说,“在月明之时,蒙去你的双眼,穿越山谷与溪涧,向彼之方前行,莫要回头,终将抵达霓虹之地。华灯初上,笙歌夜舞……”记忆中的声音愈加飘渺,渐行渐远,似乎已被我遗落于来时路遥,他欲启的唇,在说什么?模糊不清,掩于岁月尘埃……他是谁?
我执着于远方的未知与神秘,日夜驰往,片刻不息。“别……蒙去你的双眼……”他是这样说的吗?不,我要破茧,去那不夜之地,沐浴永恒的光明,我要摆脱黑暗的囚笼,主宰一切。
“呵,渺小的蝶,你仍无法摆脱愚昧,谈何破茧。”
最初,我仅为蠕行的虫豸,世界以温柔相待。成长,我被欲望蒙蔽双眼,星光残落,万世黑暗。
如今,我已破茧为蝶,在穿越茫茫荒漠与梦的白骨后,抵达这虚幻之城,览尽灯火万家。如今,我已双翼凋落,在瞬刹翱翔广阔与生的欢欣后,绝望于阑姗春意,陷落纸醉金迷。
奄奄一息,我坠落于死亡之海。咸涩混杂鲜血淋漓,却已痛而无感。闭眸,留恋这世间最后一眼,再见……
“孩子,勿要去那禁忌之园,谨记展明你的双眼,勿要迷失,勿要彷徨,勿要忘记起始之日众生的微笑……”啊……原来,你是这样说的,勿要忘记最初的美好……枯朽古木的忠告我怎能遗忘?原来,灭亡的宿命已在中途写好。
没入亡灵的尸骸,步入广阔的消寂,哀响与沉鸣遁影,这是否已是终点?
却为何勿而转于烂漫花海?彼方有烈火簇簇灼燃天际,银月如钩。是谁卓然立于中央?苦思难解,此为何地?我于何方?我为谁人?翩翩于身际,恍然神似的皮囊,“汝为何人?”“我初为虫豸,终破茧为蝶,现为无名孤魂。”
差矣,吾汝本为一也。
“周之梦为蝴蝶与?蝴蝶之梦为周与?”
你我本一,有如天地共存,万物为一,我生而你存,你死而我亦亡也。万物相生,与此相同。今予一梦而断其缪欲,汝可明矣?
转醒,“人间乃最为繁华之地,通宵火明,永无黑暗,万物皆向而忘之,但切记勿要蒙去双眼,忘记初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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