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独一对老祖孙不受影响。
老人每天带着小孙子在和煦的阳光下晒晒太阳,做一做健康操,似乎下不下雨并不关系到生存问题。尽管岁月的痕迹已经蔓延到了老人的脖颈,但他精神矍铄,反而使他增添了一些岁月的沉淀感。长期的阳光照射使得老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褐色的细斑点,他的手上布满伤痕,深深浅浅,看着有些吓人。但此时他看着小孙子时,眼中流露出宠溺和爱怜,又使你感到他不过是一个宠爱孙子的祖父而已。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,他们的小院似乎是离天空最远的地方,曾经院子里那些普普通通的草地,也成了城市上空看去的零星几点绿色之一。
孙子一蹦一跳地到祖父身边,小脸皱成一团,小声地抱怨道:
“ 爷爷,昆虫们都不见了。我都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一只了。”
老人看了看已经发黄枯焦的草地皱了皱眉,安慰似得拍拍小孙子的背,
“可能太热,他们都藏起来了吧。”
小孙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眼里亮光一闪,似乎想到什么,却欲言又止。
老人看出了孙子的心思,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,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讲起了他还小时的经历。
“那时候还有有一些地方有接天的田野,绿油油的菜畦。夏天一到,鸣蝉一声一声地在树叶里长吟。 我小时候调皮,经常上树把他捉来玩,还把蝉褪下的皮当成战利品,几个男孩聚在一起,比谁收集的多……”
小孙子瞪着好奇的大眼睛,问道,
“蝉长得怎么样,是不是和你上次抓给我的蟋蟀一样?”
老人眯了眯眼睛,摇了摇头,费力地回想着上一次见到蝉的情景,却只依稀记得一个棕褐色的外壳,细节的部分却是已经模糊,只好含糊地应道,
“棕褐色的,有你的手掌一半那么大吧,如果下了雨,说不定以后会有蝉呢,到时候爷爷载抓一只给你看看。”
爷爷一边讲,小孙子一边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。老人也不嫌烦,但凡知道的,总是耐心地讲给他听,若是不知道的,便只好一笔带过。直到讲到老人的声音已经干涩地如划在铁皮上,祖孙俩才结束这场问答。
接下来的两个月里,地球城迅速瘫痪。没有能源的地球城变成了一座禁止的机器。友好睦邻的市民们因为饥饿和口渴变成了暴徒。人们疯狂地想逃出地球城,却发现不过是痴心妄想,因为除了地球,他们无处可去,而地球,就是这座城市。人们砸开水泥地,希望看见湿润的土壤,却只看见早已凝结的土块。因干渴而死的尸体堆满了城市,而他们的血成为了地球城市民的水源。每个人争先恐后,只想要留住自己的生命。友好团结的口号还高挂在城市上空,曾经成为人类骄傲的地球城却已名存实亡。
在没有雨的第五百三十六天,老人停止进食喝水,将仅剩的一点食物和水留给小孙子,
“孩子,活着。活着你就能看到蝉,看到蟋蟀,看到很多你还没有见到的东西。爷爷都见过了,可以走了……”
小孙子没有哭,因为流不出眼泪,也不能流。
小孙子将食物和水藏在隐秘的地方,靠着爷爷留下的食物和水,加上勉强找来的食物,苦苦支撑了几十天,终于倒在了家门前完全枯萎的草地上。
他闭上眼睛,他要去见爷爷了,他好开心。
他做了一个梦,梦中,下起了雨。
©2018 www.jbhdq.com All Rights Reserve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