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冰跟着表哥走了出去,领回来了红色的臂章,晚上她把臂章放在床头,心想着“我一定当好毛主席的保卫兵,要为祖国好好治一治病。”接下来的日子里学校几乎处处可循红色的臂章,文冰跟着表哥参加红卫兵大会,宣誓、游行,也没有人去听老师们的课,“听什么听?这些老师们道貌岸然,都是受资产阶级毒害极深的人,他们的病最重了!”表哥在大会上演讲时这样说,文冰相信了,所有人都同意,不知谁起了一声“打倒资产阶级,造反有理”台下便是震天动地的喊声。毛主席在北京接见了红卫兵,文冰的心里更加激动了,她的思想被这个消息占据,“不顾一切,打倒资产阶级,治疗国家” 成了这个中学生心中惟一的念头。
文冰穿着绿军装,跟着队伍押着学校的老师,文冰曾经那么敬爱的老师,如今却是一副可憎的面孔,文冰越想越气愤,她把自己的听信与崇拜看做耻辱,就把气撒到了这些“罪人”身上,文冰给她的语文老师找来了一个重重的铁板,让这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举着,老师注视着文冰,文冰看不懂他的眼睛,只是突然间恍惚又回到了最初语文老师为她指导文章的温馨的时刻,她不敢看老师的眼睛,从他的身边逃开了。文冰走到人少的小巷,脑海中仍然回荡着老师的眼睛,明明是他们错了,是他们有病,怎么我这么心虚呢?文冰又拿毛主席的话给自己打强心针,可是毛主席的话似乎没有了力量,文冰的心在这段日子里第一次动摇,那道为祖国治病的坚固防线有了裂缝。
她从小巷中来,走出来大街上到处都是红卫兵,绿军装,自己身上也是绿色的军装,可是这一切都更让文冰的心里发慌,她想走开,跑回到了家里。这时父母都上班去了,家里只有她很安静,回到房间,房间里那些建筑的书已被她当作资产阶级的病原体烧掉了,桌子上只有毛主席的文章,还有就是红卫兵的剪贴报,这个世界怎么全部变了?我真的是去为祖国治病吗?文冰像抽去了元神瘫坐在椅子上。
文冰忘不掉老师的眼睛,那双淡然无愧的眼睛,她不再去批判老师的队伍,转去对物的批判,推倒古碑,漫天扬起风尘,让本立志做建筑学家的文冰心中难受。
晚上,文冰偷偷地带着馒头去了牛棚,她知道老师已经饿了好久。让表哥支开了看守,在月色下她又看到了老师的眼睛,“你们是有病吗?”老师摇了摇头。
是时代的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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